【文/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杨健】

在昨晚结束了和巴林的荣誉之战后，国足凭借稳定的发挥，提前一轮了断了球迷对美加墨世界杯的念想，那个喜闻乐见的灵魂拷问已经在路上——“眼下的国足，到底是亚洲几流？”

从十八强赛抽签时的第五档球队身份，到开赛以来“直接上岸”——“力争附加赛”——“算分算净胜球算胜负关系”的熟悉轨迹，坐六望五，大概率小组垫底的国足，与档位基本吻合。自上届亚洲杯首次小组赛一场不胜出局以来，国足的下滑，一直很稳定。

当乌兹别克斯坦历史性杀入世界杯正赛时，当印尼锁定附加赛席位时，积分和吉尔吉斯斯坦、巴勒斯坦一样多的国足，或许已经不配讨论这个问题。所谓的几流之争，在贯穿预选赛的10个关键词上，并不难得出结论。

国足主场1-0绝杀巴林终结世预赛4连败，积9分小组第五收官。 图源：央视网

送礼

从2022到2026，国足两次彻底无缘世界杯之战，都惊人相似地败给了多年未曾输过的东南亚球队。

2022年大年初一晚上，75分钟就0-3落后越南的国足，凭借徐新的破门才避免被剃光头，但队史首次败给对手，非但让此前6连败的越南欢度新年，也断送了数学意义上的出线可能。

3年半以后，国足又时隔68年在正式比赛中输给印尼队，仍然是客场，仍然是无精打采，仍然是自我瓦解。范志毅那句“接下去要输越南了，脸都不要了”不仅在当年一语成谶，如今不幸有了更多版本。

在亚洲足球多极崛起的新格局下，原本一流不足、二流有余的国足，无疑是版本输家，被强势崛起的东南亚球队当成提款机，也就不足为奇。事实上，若非运气不错，早在36强阶段，国足就已经被另一支东南亚老冤家泰国给淘汰了。

头铁

扬科维奇带队兵败亚洲杯后，选帅一向拖拖拉拉的足协，难得地在帅位空缺2个月后就敲定新帅。但身为中国足球的老熟人，当年在山东执教时就以固执著称的伊万，再度让球迷见证了何为“撞死在南墙也不回头”。

在中超强队普遍采用4231阵型的当下，伊万仍然抱着古典的442不放，而在十八强赛后半段，菱形中场则成为他不可动摇的信条，不管对手是强是弱，不管手头球员配置如何，单后腰有条件要上，没有条件更要上。

事实证明，在国足个人能力有限的情况下，削足适履只能自取其辱。单后腰打得最多的王上源，几乎每场都是球迷出气筒；对阵澳大利亚时滑倒导致对手破门的黄政宇，就此被弃用。而伊万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，早前还曾在其战术板扮演双后腰之一的李源一，莫名其妙被持续除名——哪怕他如今是中超助攻王。

摇摆

尽管对单后腰执念到偏执，但伊万迷恋的，只是战术，而非人员。2024年3月21日足球日报对阵新加坡是伊万的执教首秀，当时首发11人中仅有张玉宁、王上源和朱辰杰，出现在了最近6月12日与印尼之战的首发名单中。

战术雷打不动，但用人随心所欲。伊万执教期间，遴选了海量国脚，但对垒印尼时的16名上场球员中，杨泽翔、魏震、胡荷韬、韩鹏飞、徐皓阳、曹永竞、塞尔吉尼奥、王子铭、王钰栋9人，合计仅有45次国家队出场，人均仅5场“国字号”比赛履历。本就家底单薄的国足，经验缺失与场面失控永远如影随形。

9轮下来，能稳定首发的，恰恰也就是伊万首战时硕果仅存的3人。谢鹏飞、高天意和刘洋等人不明不白地被放弃，部分球员无心应征国家队，最终使得国足几乎每轮都难以集齐最强阵容。而有关伊万不看联赛仅凭印象、甚至压根不认识国脚的争议，也在3月李源一的补招风波中若隐若现。

换人却叫错球员

集训

为出线豪赌一切，历代国足概莫能外。而2025年伊万祭出的法宝，则是连“土帅”都不甚青睐的长期集训。

1月8日，国足在海口集结开启年内首期集训，但这次“加练”得到的不是欢迎而是反对。彼时正值中超球队冬训体能储备期，被拉去磨合战术的国脚们，无暇兼顾俱乐部，在中超赛季开始后普遍出现体能欠佳、受伤和主力旁落等情况。

3月世预赛重燃战火前，国足又奔赴迪拜二度集中，但从集训地点到演练重点，全部围绕沙特队展开，期间仅和“假想敌”科威特开展了一场热身，但人算不如天算，林良铭的染红让所有备战归零，之后面对澳大利亚则是完全无从准备，又折一阵。

这次来到雅加达之前，国足仍选择在上海集训，但两地气候天差地别，而且球队一直在加练的定位球，实则在整个十八强赛期间都未能展露威力。只集训，但不打热身赛，和伊万所执迷的菱形中场442一样，也是令球迷和俱乐部无语的形式主义。

伤停

比国足十八强赛表现更差的是什么？答案或许只能是国足的健康管理。

满打满算，国足9轮下来只有首战日本，算是全员健康，自此之后便进入持续的减员潮。头号球星武磊年末右膝外侧半月板三级撕裂，保守治疗效果不佳后接受手术，漫长的恢复期后复出不久，再度因膝盖肿胀被迫高挂免战牌。而国足的一对中卫也是厄运连连，朱辰杰中超揭幕战脸部骨折，缺席了3月世预赛；蒋圣龙训练中被撞后左肾包膜下积血，无缘收官。此外，高准翼4月遭遇膝关节伤情，同样无法出战。而一度被伊万当做主力使用的拜合拉木，也进了手术室。

伤病是天灾，而停赛则是人祸。王上源对垒沙特染黄缺席与澳大利亚之战，坑了顶班的黄政宇；林良铭对垒沙特时的染红，以及谢文能面对澳大利亚时的染黄累计停赛，让国足面对印尼时边路威力大减，而凶狠犯规的韦世豪末轮停赛，主裁没出示红牌，已算手下留情。

走神

与印尼的生死战，杨泽翔在上半场行将结束前送点，成为本场比赛的分水岭。但不走心，只走神，已是整届18强赛国足的常态。

首战对阵日本，国足上半场第47分钟丢了第2球，0比2的比分让全队士气大沮，进而七球惨败；客场对阵澳大利亚，上半时补时第2分钟被对手扳平，为惨遭逆转埋下伏笔；第6轮再战日本，对手第39分钟和补时阶段连入2球，让踢得不错的国足只能奉上3分；此后再战沙特，林良铭在上半时补时第2分钟染红，全队就此陷入空前被动。

加上此前的36强赛，国足总共有6次在半场结束前丢球，还吃到1张红牌被迫10打11。同样的“不专注”还体现在定位球防守上，日、沙、澳三强都曾利用角球、任意球攻破过国足球门，二番战印尼送点，也发端于解围后送给对手界外球。

低产

9场十八强赛丢掉20球，场均失球2球以上的国足，自带天坑开局不必多说。但在实力泾渭分明的C组，原本指望着“算小分”的国足，实则是败在了进攻不力上。

射手榜可见端倪。9轮下来，仅有稳定出勤的张玉宁进了2球，这还是在他担任支点、需要多次和对手中卫肉搏的情况下取得的。其余4球中，谢文能、拜合拉木与林良铭各入一球，以及沙特队送上乌龙1个。但整体上，国足缺乏稳定输出点，尤其是关键战役的关键人。作为对比，印尼队归化前锋罗梅尼连续3轮打入的3个进球，带来了决定本组走势的6个积分。

2024年10月15日晚，三连败的中国男足出战2026年美加墨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18强赛第四轮比赛，对阵印尼，上半场第44分钟，张玉宁接高准翼传球，单刀一蹴而就，国足2-0领先。

诚然，比起同组目前分别进了6球和5球的“卧龙凤雏”——沙特、巴林，国足似乎还有理由“骄傲”，但现实是国足的一半产量打进了同组前三球门，是货真价实的无效产量。在最需要抢分的2025年，国足3场世预赛，零进球。

锋线难产的趋势，早在36强赛中就展露出苗头，彼时国足只打入9球，其中一半以上（5球）来自武磊，而当海港7号2025年不复健康，失去第一火力点的国足，破门更成了一种奢望。

告别

上届世预赛，超期服役的2005世青赛一代随后相继告别球场，而今，则轮到了徐根宝苦心培养的“崇明一期”。

早在36强阶段，对垒新加坡赛后不堪网暴的张琳芃，便主动退出了国家队。此后，一直和国家队貌合神离的王燊超，也在持续无缘大名单后事实退出。而如今，仅差1场就能进入国家队百场俱乐部的武磊，在2025年缺席了全部国家队赛事，年末就将年满34岁的他，漫长的各级国字号生涯也进入了倒计时。

作为“崇明一期”的同龄人，李磊、王上源和李源一等人，显然也很难在2030周期扮演重要角色。但更令人担忧的，还是门将危机，本期大名单中的王大雷、颜骏凌和刘殿座合计104岁，而最可能接班的韩佳奇，尚无任何大赛登场经历；国足曾经人员储备最充分的位置，即将成为最高危的位置。

归化

在本土球员选材范围有限、个别位置存在硬伤的情况下，归化球员成了国足补强无奈的必选题。但和上届“有而不用”相反，本届归化面孔无论从人数、出勤和表现上，都更加乏善可陈。

9轮下来，唯一能稳定占据主力位置的，仅有蒋光太一人，但伴随着伤病侵袭，海港中卫实则也只首发了5场比赛。除了次轮对垒澳大利亚首发的费南多，国足再无归化球员可用，一度还进入集训名单的艾克森，如今已经退役。

伴随着年初新一轮归化的启动，奥斯卡、侯永永和塞尔吉尼奥一度给予球迷莫大期待，但最终，奥斯卡因手续问题无法入籍，侯永永随队集训许久却始终无缘大名单，塞尔吉尼奥对垒沙特完成迟来首秀，但面对印尼则不幸被队友同化。至于收官时刻才搭上末班车的杨明洋，属于他的国足首秀，显然已经不那么重要了。

相较于归化了18人之多的印尼，国足的“寻枪运动”雷声大、雨点小，而败在归化前锋罗梅尼的点球破门上，也着实是两种不同思路下的必然结局。

印尼归化前锋罗梅尼点球破门

新人

出局之夜，伊万赛后念叨“年轻球员有很好的未来”。以王钰栋为首的国足新生势力，或许是本届世预赛国足仅有的收获。

尽管在年初的亚青赛上止步八强，未能重返世青赛，但王钰栋们的发挥已经证明，国脚身份只和实力有关，和年龄无关。如今浙江新星在中超射手榜登顶，队友刘诚宇也迎来了首秀+首球，连同没能入选大名单的蒯纪闻，在国足退无可退的换代大潮中，他们注定要提前登场，承担重任。

以眼下中超的混沌气氛和平庸竞争，留守只能同化，留洋是唯一出路。毕竟，2002年那支直接撞线的国足，靠的除了张吉龙的神之一手，便是范志毅、孙继海、杨晨等初代留洋大军。通往世界杯的路径有很多种，但留洋开眼界始终是最靠谱的一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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